親愛的朋友們:
我希望能和您共享這一點點喜悅:鈴木俊隆的《事情並非總是如此:禪的真義》(Not Always So)本月終於在台北由橡樹林文化出版發行。這本書是繼鈴木俊隆禪師(Shunryu Suzuki)第一本結輯成的書《禪者的初心》(Zen Mind, Beginner’s Mind)後的另一本講輯。內容取自鈴木禪師晚年最後三年間的三十五篇開示講稿,由禪師的弟子及暢銷書作者愛德華·艾思比·布朗(Edward Espe Brown)精心編輯而成。筆者在翻譯期間,屢屢被禪師湛深靈明的智慧深深打動。在此僅摘錄譯者序言,與您率先分享禪師的二三事:
譯者序── 鈴木俊隆禪師二三事
一九五九年五月,鈴木俊隆禪師抵達美國舊金山機場的時候,他已經五十五歲了。他曾自言:「當我來到美國的時候,我沒有任何的主意和計劃。」然而,為什麼一個超過半百的、在他故鄉有一定信眾和學生的住持僧侶,要千里迢迢地前來異鄉的國度,向金髮碧眼的洋人、一切重頭開始地傳法呢?在他的心裡,所驅策他的強大動力,既非名且非利,亦非舒適享受,那麼,為什麼他要胼手胝足地,教導這些毫無根柢的外國人:唸誦心經、打坐經行,戒律,以及禪之道呢?
我們從鈴木禪師平生的蛛絲馬跡,或許可以推測出一些端倪:在日本時,作為一名地方上的寺院主事者,他有做不完的法師、法事之責任義務──然而,那卻不見得是與真實的修行密切相關的。他是一個極為真摯、寬闊的人,經過極為傷痛的人生苦難──一個曾經體會生命之深邃度的人,是渴望與另外的真心,深切地共鳴的。六祖慧能說:「人雖有南北,佛性無南北。」自古以來,有多位超越時空藩籬的偉大心靈,在人類的文明史上,無有疆界地閃爍著恆久的光輝;他便是其中的一位。
鈴木禪師說:「人類的命運,是痛苦。」他親身經歷二次世界大戰、世間諸種的悲慘情景,那是由於時空的大環境所致;他亦經過二度的喪妻之痛──第一任妻子,因肺結核而必須離開他(在四○年代,那等同於絕症);第二任妻子,慘遭瘋狂寺僧的砍殺而身亡;他的小女兒,因母親的意外而精神失常……但是,當我們見到這位謙虛溫和的、平實,甚至平凡無奇之長者的微笑、和幽默風趣的講法時,這一切生命的刻痕,絲毫不顯。然而當禪師開示說:「萬事總是遷變流轉,所以沒有你可以擁有的事物。」他所意謂的,實在是從他的肺腑裡、血淚中,流出來的結晶啊。
在那嬉皮的年代,鈴木禪師卻打開他的心,接納、度化那些邋遢不修篇幅,卻有著一顆顆熾熱求法之心的弟子。另一個從事著同樣歷史性工作的人,是晚他十年到達西方的邱陽·創巴仁波切(1939-1987)。創巴仁波切和鈴木俊隆禪師的相遇,約在一九七○年左右。之前,鈴木禪師已讀過創巴仁波切的著作《動中修行》,並對年輕的創巴仁波切深表讚佩。兩人一見如故,鈴木禪師邀請創巴仁波切至禪中心演講;創巴尊稱鈴木為「精神上的導師」,鈴木告訴創巴:「你有如我的兒子。」他們皆離鄉背井,歷經苦難,卻忘記一己的種種艱辛,弘揚佛法於異地之無量眾生;雖然年紀、教派上甚有差距,然其修行精神的一脈相傳,正如父子。他們的學生互相學習彼此的教法;在風格上,兩位大師有天淵之別,但是鈴木禪師深深了解創巴,他曾經這樣地談到創巴仁波切:「… 你也許批評他,因為他喝酒像我喝水一樣,但那是一個次要的問題。他完完全全地信賴你。… 這種偉大的精神,不執著於某些特定的宗教或修行的形式,是人類所真正必需的。」
根據鈴木禪師弟子的記述,當禪師圓寂之後,創巴仁波切給舊金山禪中心、禪師的弟子們作開示,他說,「你們失去了一個美好的師父,而我喪失了一個最親愛的朋友。」然後,創巴仁波切開始不可遏抑地,從他的心底,不停地啜泣著,他哭得這麼傷痛,像是要哭出血來。所有在場的禪眾都禁不住淚流滿面,哽咽不止。
人類的心,沒有溝通的界限。「德不孤,必有鄰。」千古閃爍的智慧之光,交會時互放的光亮,只有讓我們這些無緣得見其景,但聞其聲的後人,緬懷追想不已。
禪師的詼諧睿智,妙語如珠,攝受美國弟子無數,他們師徒間的對話,讀來有如當代的《禪門驪珠》,會心幽默,又使人莞爾捧腹。有一次,一個學生問鈴木禪師,為什麼日本人的茶杯,做得這麼纖細精緻,很容易被大剌剌的美國人打破。禪師回答:「不是它們做得太纖細,而是你不知道如何去掌握它。你必須因應情境來調整自己,而非要環境來配合你。」
又有一次,禪師的一個學生,覺得非常地灰心喪志,因為他所經驗到的深刻禪修體驗總是一瞥而逝,「有什麼用呢?」那名弟子說。
鈴木禪師笑了,並回答:「是的,的確無用。所有這些經驗是來來去去的,但是,你可以繼續你的修行;你會發現,在那些經驗的底層之下,還有其他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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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書的譯成,要深為感謝大衛‧查德衛克(David Chadwick),《彎曲的黃瓜──鈴木俊隆的生平及禪法》(Crooked Cucumber: The Life and Zen Teaching of Shunryu Suzuki)的作者,鈴木禪師的主要弟子之一,由於他的大力幫忙與洽詢,我能與鈴木俊隆禪師的兒子乙宥聯絡上,因此能對其家人的漢字名有正確的翻譯。同時,他亦慨然應允,讓我使用他數本書中的傳記資料,作為介紹鈴木禪師的主軸文字,他對禪師的虔敬與紀念之心,令我感佩無比。我還要向佛教學著名學者楊曾文教授、禪學者安迪‧弗格森(Andy Ferguson)、奧村正博禪師(Shohaku Okumura),中華佛學研究所的陳秀蘭女士、許書訓老師,他們在禪門用語上的建議,以及我的朋友黃盛璘,與黒田紀子(Noriko Kuroda),在日文中譯上的協助,獻上我誠摯的謝忱,由於他們寶貴的意見,使這本書儘可能做到確切無誤。更要感謝橡樹林出版社主編張嘉芳女士的全副信任和委託。因眾緣成就,此書方能順利完稿,與讀者見面。一切盡在不言中。
禪師說:「日面佛,月面佛」,對他而言,人生壽命的長短,或如逾千年的日面佛,抑或一日夜的月面佛,那都已經不是問題。他只是踏實地活在當下、此處,作他自己的主人,與萬物為一。
只是這樣純淨、承受、溫實,卻又優游自在、光燦豐足的一生啊──
斯人已往,懷思無盡。
讓我們,
只管打坐。
三寶弟子,
蔡雅琴
二○○七年,元旦,紐約
《事情並非總是如此:禪的真義》Not Always So, practicing the true spirit of Zen, 橡樹林文化 2007年八月廿三日出版
2 則留言:
有的時候看了一些中觀的書,覺得真不錯了,似乎心裡有一些東西了,再來看看鈴木禪師的開示,哎呀,非常驚訝,理論跟現證的味道是大不相同的,頂禮禪師足吧
「理論跟現證的味道是大不相同的,」說得真對!我也有同感的。理論跟現證,是所謂的一鳥之雙翼,缺一不可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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