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早到晚,使我們的心動盪不安的,不僅是變遷起伏的外境,而也涵括了其中種種的讚毀褒貶,成敗得失。然而,不論我們怎麼做,總有人因其個人的因緣業力,而抱持不同、或甚至完全相左的看法意見。一切只能但問己心之無愧,盡力而已——把對外界的期待和恐懼,都得放下來。
米龐仁波切在他的書《統御你的世界》Ruling Your World,第一章,就談到了我們對這個「自我」的嚴密執著感:
想使一切事物都為「我」而作用的愚行,即是輪迴(samsara),這個字眼來自梵文,描述一個流轉無盡的黑暗時期,在其中,我們完全地被嘗試使「我」快樂的困擾感所迷惑。我們的心意,不斷地在苦惱與慾望,嫉妒和驕傲間迸射齊發。我們對自身是誰的定位感到不快活,而且不斷地試著要消減我們的苦痛,這反映出基本的不滿足。當我們放縱於這樣的負面情緒,心便因此污染而變成厚重。污染顯現為壓力──缺乏平和寧靜。不知未來什麼事會發生在「我」身上的恐懼,更為它加油添料。由於想要得到我們所要的,以及避免所不要的這種野心,我們的心變得匆促急躁;我們的所作所為既傷害別人,又傷害自己。日日夜夜,迷惘統治著我們。我們不停地幻想以一段新的戀情,一份新的工作,一個姣好苗條的身材,或是度一個假期,將會帶來快樂。若得到心之所求,我們覺得好極了,然後就執著不放。當情況改變,我們就生氣懊惱。或者,倘若見到他人有較美好的戀情,較佳的工作,更棒的身材,我們就妒羨不已。
當我們被世界的外相所愚弄,我們所見的便無法超過表面。我們不斷變動的心使我們深陷在苦中,吹毛求疵於種種的細微末節之上。我們失去更為深入的渴望,開始認為最枝節的、最無關緊要的事才重要。我們寧可聽取一個從未謀面的名人的花邊消息,也不願去思考實相的本質;我們更想聆聽一首收音機上的新歌,而不去聽聞如何把意義帶入生命中的教導。如果有人要給我們一點忠言勸告,我們便拔腿狂奔而逃。放慢腳步,以禪修的紀律和生命發生關聯,對我們而言就像是沒有價值的奢侈品一樣。
以這般目光短淺的狹小心量,我們鮮少有啟發、去經久改進自己的情況,因我們不信任肉眼無法見到的事物──如智慧與慈悲。我們與本初善不變動的根基無所聯繫,老想要有更多選擇的機會。我們以為,讓自己的心隨時更動的自由,可以帶來快樂。事實上,一顆總是變幻莫測的心,只會帶來痛苦。
在只盤算著「我」的計畫底下,任何他人對我們的評價具有強大的威力。一個朋友告訴我們說﹕「你今天看來挺好的。」我們的心便高昂飛揚。若一位同事埋怨我們工作不力,我們的心就往下沈落。我們就如同孩子一樣,前一分鐘還在嘻笑,下一分鐘就哭了起來。實際而言,讚譽和批評猶如回聲──它們沒有實質,無法長久延續。但是當我們追逐自己的反射投影、像狗緊追著丟出去的短樹枝,言語就會有讓我們的心動盪不穩的力量。我們反覆咀嚼某人對我們說的什麼話語,想來想去,以致於整天的興致都被摧毀殆盡。
到底,我們以勃然大怒來保護的、是誰呢? 我們以妒忌和慾望來貪求的、為了誰呢?不能使「我」快樂的原因,因為實際上,並沒有人在「我」的那扇門之後。「我」只是一個觀點,一個概念,一種迷思。根本上,它是對一個海市蜃樓的幻影的執著。我們攀緣於虛幻的製造物,產生岀各式各樣的負面情緒,企圖保護這個幻象。
請參《統御你的世界》,第一章:那我呢?我能得到什麼好處?蔡雅琴譯。橡樹林出版。
照片攝影:Mr. James Hoaglan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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