勇士的孤獨與懦夫的孤獨

勇士之道的挑戰是，同時既勇敢又溫柔地，踏出那個繭，踏入虛空之中。

體驗本初善或本初善完整且非造作的本質，是勇士之道的結果。這種體驗相同於徹底了悟無我，或了悟沒有參考點的真理。然而，只有在你和存在於生活中的參考點共處共事的時候，你才能夠發現沒有參考點。在此處，我們所謂的參考點，僅是指所有的情況和境遇，它們都是你的人生旅程的一部分：清洗你的衣服、吃早餐、中餐和晚餐，支付帳單。... 其次，你也有和你如何表達你的情緒有關的參考點。你戀愛，你爭吵，有時候你對人生感到乏味無趣，因此你讀報或看電視。所有這些情緒的織理結構，提供了你的生活舉措的參考點。

勇士之道的原則的首要關注是，學習去欣賞那些過程，去欣賞那些世俗的參考點。但是之後，透過與人生平常情況的互動，你可能會有驚人的發現。當你喝一杯茶的時候，你可能發現你正在虛空中喝茶。事實上，你甚至沒有在喝茶。是虛空正在喝茶。因此，當你在從事微不足道的平凡事的時候，那參考點可能會帶來沒有參考點的體驗。當你穿上你的褲子或襯衫的時候，你可能會發現，你正在替虛空裝扮。當你化妝的時候，你會發現你正在替虛空化妝。你正在美化虛空 (space)，美化全然的空無 (nothingness)。...

基本上，勇士是一個不懼怕虛空的人。懦夫時時刻刻活在虛空的恐怖之中。當懦夫獨自在森林中，聽不到一絲聲響的時候，他會認為有鬼魂潛伏在某處。在寂靜之中，他開始在他心中製造各式各樣的妖怪和魔鬼。懦夫害怕黑暗，因為他看不見任何東西。他害怕寂靜，因為他無法聽見任何聲音。懦夫創造發明各式各樣的參考點或情況，而把非造作的事物轉變成為一個恐懼的情境。但是對於勇士而言，非造作不必是有條件的或有限的。它不必是正面的或負面的，但它可以只是中性的──一如它的原貌。

落日世界害怕虛空，害怕沒有參考點的真相。在那個世界中，人們害怕做一個脆弱、容易受傷的人。他們害怕把自己的肌肉、骨骼和骨髓暴露給外在的世界。他們害怕超越他們為自己所設定的條件或參考點。在落日世界中，人們完全相信他們的參考點。他們認為，如果他們開放自己，他們無異是把一個開放的傷口暴露給細菌和疾病。一個飢腸轆轆的吸血鬼可能就在附近，聞到他們的血液的味道，要來把他們吃個精光。落日世界教導你應該護衛你的血肉，應該穿上一套盔甲來保護自己。但是你究竟要保護自己避免什麼？避免虛空。

如果你成功且徹底地包裝自己，你或許會覺得安全無慮，但是你也會覺得非常的孤獨。這不是勇士的孤獨，而是懦夫的孤獨──被困在繭之中，與基本的人類情感斷絕的孤獨。你不知道如何脫下你的盔甲。沒有了你自己的安全感的參考點，你不知道如何自處。勇士之道的挑戰是，同時既勇敢又溫柔地踏出那個繭，踏入虛空之中。你可以暴露你的傷口和血肉，暴露你的痛處。


摘自邱陽創巴仁波切《覺悟勇士──香巴拉的智慧傳承》，第十九章 宇宙君王。項慧齡翻譯，台北橡樹林文化出版。